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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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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詩怡理清思路,由她先起了個頭:

“現階段,我們有兩個經營目標。分別是打響品牌知名度,和快速回流資金,賺取利潤。”

雨水和驚蟄立起板子,詩怡踮起腳尖,提筆在紙上寫出兩個關鍵點。

怎麽說呢,她的背影還挺可愛的。

如果不是她剛才將所有人的計劃(顧朗除外)都挑出了毛病,哥哥姐姐們甚至想摸摸她軟乎乎的腦袋。

但此時他們都知道了,昭華天生早慧,又有皇帝親自教導,本事可大著呢。

前段時間,顧朗又編了點模糊其辭的夢境,他告訴皇後,皇後再“無意間”透露給嬪妃,在“你絕對不能告訴別人”的保密要求中,成功傳遍整個後宮。

現在他們看詩怡的目光,都帶著點向往和對仙童的敬畏(?)

詩怡又分別寫下便利雜貨和北辰精選,她本來是想邊說邊寫板書,但此刻她意識到,毛筆字的效率是沒辦法與鋼筆字,甚至是電腦相比的。

她需要一個寫字很快,能跟上她語速,記錄下關鍵信息的秘書,這種人才在現代遍地都是,在古代是稀缺資源,還是識字率太低了啊!

詩怡和顧琴提出了她的訴求,顧琴表示她盡力去找。

顧璋心頭微動,但面上不顯。

“今天的會議記錄,只能先……先麻煩顧琚了。”

顧琚溫和地笑道:“不麻煩,交給我吧,我會做好的。”

詩怡接著說:“北辰精選的開業活動,就繼續推出書籃的超豪華限定尊享設計師精心定制款。”

眾人:……

好長的頭銜,莫名有種昭華要瘋狂宰人……啊不是,要打造好產品的預感。

果然,詩怡的計劃是:“這款定制書籃,會由顧菡親自設計,融入顧客的靈感想法,帶有顧客的鮮明特色。它是全鄴朝獨一無二的珍品,會被載入我們公司的經營手劄。”

“限量一個,不收取任何費用,完全是良心回饋!”

哪怕是年齡最小的顧瑟,都知道事情並不簡單。

刷上顏色就敢翻倍賣,還要求累計消費的昭華,怎麽可能白送福利?

詩怡:“當然,因為這款書籃太珍貴了,我們必須要給到最信任、最支持我們的顧客。這個人選,就是北辰精選開業前七天累計消費最高的客人啦!”

顧琮扶額,他就知道,在昭華的辭典裏,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。

大興城是鄴朝國都,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,還限量尊享版一個,那些已經把書籃當成身份象征的貴公子們,還不得搶破腦袋啊?

顧琳想了想,說道:“書籃是方維工坊最具名氣的商品,尤其是豪華版。北辰精選開業後,作為豪華書籃的獨家銷售渠道,是不是可以減少營銷經費的投入了?”

身為公司的財務運營官,他時刻惦記著緊缺的現金流,很擔心支出太多,公司就真垮了。

什麽?要砍營銷費用?

市場部總監顧琮立刻坐直身體,眼睛緊緊地盯著顧琳。

詩怡雙手交叉:“不行,營銷費用是什麽時候都不能省的。如果我們不去持續強化品牌形象,遲早會被競爭對手取締。”

論知名品牌,可x可樂夠國民度夠高吧?還不是每年都要請代言人,gg永遠沒停過。

顧琮松了口氣,昭華心中有數就好。

營銷費用被砍了,那他們部門能做的事就少了,他這個總監在公司的地位,肯定也會跟著下降。

詩怡說:“北辰精選這邊,要持續將品牌形象和貴族身份認同掛鉤,定制書籃是本次開業活動的主招牌,以它為支點,市場部出一份營銷方案,繼續完善活動的更多細節。”

“三天時間,夠嗎?”

顧琮在心中飛快計算,可以緊急調配的人手,隨後點頭。

時間很緊,大概會很辛苦。但他不怕辛苦,就怕不能立功,不能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。

“方案完成後,先交給顧書審核,再和財務部溝通預算,如有異議,顧書從中協調,三方確認後送到我這邊終審。”

這聽起來完全沒顧朗的事,讓皇子公主們都有種莫名新奇的體驗。

顧琮甚至還想給自己攬活:“便利雜貨那邊,也需要一份營銷方案嗎?”

“也需要,不過便利雜貨的受眾群體是價格敏感型消費者,在公司資金有限的情況下,優惠的價格是最簡單直接的引流手段。”

說一千,道一萬,不如這個商品便宜三個銅板。

旁聽的顧瑟若有所思,她有點明白了,難怪昭華這麽重視知名度的人,還要將便利雜貨和北辰精選分流成兩個品牌。

她曾經還覺得合並在一起,宣傳起來效率會更高,但如果兩者的受眾完全不同,只會互相拖後腿。

皇親貴族會覺得裏面有賣便宜貨,而失了身份;市井百姓也會對高價奢侈品敬而遠之,不敢邁入店門。

分門別類,抓住痛點,精準捕獲。

這是經商的手段,用昭華的話來說,這是“經濟學”,但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,都很實用嘛。

有會議記錄任務的只有顧琚,不過詩怡在講話的時候,其他人手中的筆也在不停的記。

如果有游戲特效,就會看到他們的頭頂上,不斷出現經驗值增加的符號。

顧朗很滿意,善於抓住機會的都是好孩子。

顧璋心想,要說到價格優惠,那就到他這個銷售總監的環節了。

他主動開口道:“要打折吸引顧客是嗎?我們可以考慮加大進貨量,以此和供貨商談到更低的價格,通過壓縮成本的方式,在讓消費者感到實惠的同時,賺取足夠的利潤。”

詩怡都有些震驚,好家夥,這真的是古人嗎?

不知不覺間,這些她常掛在嘴邊的詞,已經被他們學了去,顧璋更是其中翹楚。

她提醒自己,真的要完全拋棄對古人的刻板印象了,只要有利益引導,這些精英的適應能力強著呢。

詩怡說:“打折是要打的,但直接打折的效果不算太好,你得換個更能刺激消費的話術。”

“比如說,這件商品七五折,和商品第二件半價,商品買三送一,聽起來哪個更優惠?”

顧璋算了一下:“這都是打七五折的意思啊。”

“是啊,但買三送一更容易直接賣出四件,而且贈送的商品,會讓消費者產生沒花錢的感覺。”

顧璋悟了,便利雜貨要迅速回流貨款,靠的就是薄利多銷,那肯定是賣得越多越好啊!

顧書瞬間思路打開:“要說贈送商品……進貨商那邊,肯定會有賣不出去的庫存積壓貨,我們能花更低的價格,把它們全都收來。因為是不要錢的東西,即使質量差點,消費者也能包容。”

詩怡豎起大拇指,現在他們都能看懂這個手勢,是“很厲害”的意思。

在經商這塊,還得是顧書啊!

顧璋有些懊惱,怎麽被顧書搶了先。

只是片刻,他的眉頭很快舒展,笑道:“看來我得向三姐姐多請教了,希望運營官不要嫌棄我笨拙才好。”

顧書謙虛地回應:“只是些討巧手段,耍些小聰明罷了。要說紮紮實實做好銷售策略,還得看你的本事。”

兩個體面人結束了短暫的商業互吹,繼續投入到各自的筆記中。

顧璋:“按辦公流程,我的銷售方案也要送往運營官處審核。為了不和市場總監撞檔,我就提前一天交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詩怡點頭。

顧琮有種被人踩了一腳的憋屈感,偏偏他還不能說明天就交,是真的來不及。

可顯著你的本事了,真煩人!

兩項任務定下後,眾人以為今天的會議差不多該結束了,誰知詩怡拍拍手掌,春分和清明便呈上一張帛書,在桌面上緩慢拉開。

是大興城的平面圖,上面還標註了皇宮、東西市、各坊的位置。

便利雜貨的選址在西市,人/流量最大的地方,而北辰精選的門面在東市,是占地面積最大、裝修最奢華的商鋪,哪怕位置偏了點,也無所謂。

因為能買得起這裏商品的消費者,絕大多數不會親自來逛,而是派家中小廝采買。偶爾起了興致要出門,在馬車上坐著,也不介意多繞點路。

顧璋還開通了送貨到家服務——不收錢,但僅針對累計消費達到一定額度的尊貴客戶。

更舍得花錢的那批客戶,每次出了新品,他們還會派人送樣品上門展示,你只需要點個頭,就能愉快地花錢啦。

這張平面圖確實太大了,長度甚至超過了詩怡的身高。小豆丁詩怡本來想親自描出紅點,但發現她的手根本不夠長,就只能將她心儀的選址位告訴顧琴。

可惡,宮裏都養了奶牛,她也在天天喝牛奶,為什麽長高的速度還是這麽慢QAQ

“這上面標出來的,就是我們準備開設的便利雜貨新門店。”

顧琳大吃一驚,還要開店?

“不是現在。”詩怡趕緊安撫這位目瞪口呆的財務運營官,“是說我們的計劃!我們今天不僅要討論旗艦店開業活動的事,也要考慮到未來的發展。”

哦,不是立刻要錢就行,顧琳松了口氣。

顧瑟看四周沒人說話,總算有她開口的間隙了。

她覺得自己坐著說,身高和氣勢都矮了別人一截,還特地站起來。

“那,這些新店是什麽時候開業,每家門店需要多大的規模,目前的利潤增長能支撐快速擴張帶來的資金風險嗎?”

眾人面面相覷,顧瑟的問題不能說沒有意義,但這是你公關總監該關心的事嗎?

迎接著旁人的質疑,顧瑟十分坦然:“我們不只有各自分管的模塊,還是方維公司的股東。”

雖然投票決策權是走個過場,但問詢權還是要保障的呀!

詩怡不但不惱火,反而很是欣慰,甚至有點感動。

看,顧瑟多麽具有主人翁意識啊,看來她這個首席執行官不用幹太久,就能退休養老,讓年輕人接任啦!

……等等,好像顧瑟比她大來著(劃掉

詩怡先是肯定了顧瑟的詢問行為,並向全體股東表示,只是因為人才緊缺,才由他們兼任各部門管理職務,但不意味著,他們只能管自己部門的事。

方維公司是股份所有制,諸位都是能上桌的股東,權利都比想象中更大啦!

“便利雜貨的新店,會在旗艦店開業活動結束的半月後陸續開張,在大興城內形成密集網點,進一步深入百姓市場,擴大影響力。”

“等開業活動後,我們和供貨商已經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系,品牌也變得很值錢了,這時候可以去談壓貨款的問題,即先拿貨,再付款,打時間差去進貨,緩解我們的資金壓力。”

“而且,新開門店也未必需要房產所有權,可以先采用租賃的形式,能省下一大筆支出。”

詩怡在說,顧琳在紙上豎式運算。

這也是昭華公主“發明”的新算法,和數字一同推廣,顧琳是諸皇子中上手最快、熟練度最高的。

顧琳邊算邊皺眉:“門店的租賃價格我不是很了解,還需要進一步確認,才能分配預算。但是昭華,這樣做的風險還是有點大,真的要這麽急著擴張嗎?”

顧瑟猶豫片刻,還是提出:“方維公司一直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,前些日子,貴族們又吃了大虧,恐怕對這邊盯得很緊……”

要是在這時候出錯,肯定會被放大批評。

畢竟在很多人眼裏,他們不過是一群小孩,只有皇帝縱容他們胡來。

詩怡的態度卻很堅決:“當然要迅速擴張啊,在北辰精選那邊,我們還能用技術壁壘,推出獨家產品,用特殊的營銷方式,成為不可替代的品牌,但便利雜貨沒辦法走這種路線。”

“這種模式很快會被其他人學會,如果我們不進行擴張,那前期投入的成本,讓顧客養成的一站式購物消費習慣,就全部為競爭對手做嫁衣了。”

誠然,詩怡很高興看到市場競爭,這樣鄴朝的商品經濟才會更加活躍,但不代表她想讓自己的公司淘汰。

方維不做大做強,誰來當行業風向標,那些抄作業的世家嗎?

要是全便宜了他們,詩怡肯定得氣死。

“西市貿易最活躍,但不意味著住在其他地方的百姓,就沒有消費需求。市場是有限的,先到達者不僅有先發優勢,還能給後來者制造競爭壓力,讓他們在選址時多一份猶豫。”

“你們意下如何?”

眾人:……

你這占股五成半的大股東,就不要問這種多餘的問題了!

他們在主動答應和被動答應中選了態度更好的前者,當然,這其中也有詩怡確實說服了他們的緣故。

又是旗艦店開業活動,又是新店擴張計劃,日常運營方案還需要繼續修改……

等會議結束後,詩怡累得口幹舌燥,連灌了一整杯清茶,其他人也覺得腦子一團亂,需要回去理清思路。

此刻他們還不敢放肆——阿爹就在旁邊盯著呢!

雖然他在會議上很少說話,但所有人的表現,都被他盡收眼底。

“你們做得不錯。”

顧朗終於給出了今日評價,“公司會議未必時常召開,私下也有保持友好往來,確保工作流程暢通。”

眾人恭敬應聲,顧朗抱著詩怡離開。

這種格外溺愛的特殊待遇,誰看了都要羨慕。

詩怡趴在顧朗懷裏,打了個哈欠。

“我要回去睡覺。”她說,“先睡兩個時辰起步,好累啊。”

顧朗輕拍她的背,餘光看向杜志遠。

杜志遠立刻躬身,小跑著去往含象殿,對著來迎接他的內侍交待一番,趕緊將屋裏的熏香點上,伺候的人都叫出來,公主要歇息了。

這等小事本不該由他親自做——但事關昭華公主,就沒有小事。

小孩子再怎麽輕,抱在懷裏也是沈甸甸的,陛下抱了一路呢!

就算當年再受寵的二、三皇子,都從沒有過這種偏愛,昭華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,那還用說麽。

皇帝牌懷抱器非常舒適,行進過程並不顛簸,要詩怡來說,確實比步攆和轎子穩當多了,可惜不能常坐,適用年齡也有限制。

“我的滑板車……”她心裏還惦記著這件事呢。

顧朗熟練地哄她:“工匠還在和輪子較勁呢,你就再等一等吧。測試版出到3.0了,等通過全部安全監測,再給你用。”

詩怡嘆息一聲,攀登科技樹,難於上青天。

還好,她身邊有一顆好乘涼的大樹,否則這日子還怎麽過喲。

顧·大樹·朗問她:“新店擴張計劃,真的那麽有把握嗎?”

“其實沒有。”

在股東們面前,詩怡要拿出強勢的態度和堅定的自信,但在親爹面前,就沒那麽多顧忌了。

她老老實實地說出自己的擔憂:“我並不確定開業促銷效果如何,能不能快速回款;不知道那些看中的門店,能不能順利租下改裝,還有經營時的秩序問題,鄴朝沒有監控,怎麽防小偷小摸……”

顧朗安慰她:“經營總是伴隨著風險,百分百賺錢的生意是不存在的。只是幾家商鋪而已,如果遇到麻煩,反而是你和那些孩子們成長的機會。”

成長的路上,總要付出點試錯成本吧。比起他們將來可能會在旁人的吹捧聲中迷失自我,而搞砸國家大事,這幾家便利店就算被折騰倒閉,也不算什麽。

年輕人該走的彎路,一步都不會少。

詩怡心想也是,但她還是要說:“不會倒閉的!方維公司會一直運營下去,百年企業進度條剛走完百分之一。”

如此,他們這些人在史書上,也算是有拿得出手的成就了。

顧朗笑了笑,將她放到床榻上,並親自卸去她的發飾,松開發型,再給她蓋好被子。

詩怡合上厚重的眼皮:“午安,阿爹,吃飯時再叫我。”

“今天能吃烤肉嗎?就一點點。”

冷知識,古代沒有“烤”字,關於這個字什麽時候出現的問題,學術界始終存在爭議。

但鄴朝往後的歷史記載就很清楚了,這是昭華公主顧詩怡“發明”的烹飪手法,造出了新字。

要說它和“炙”有什麽區別,就在於烤是食物接觸火,而炙是通過物質導熱,它更類似鐵板燒。

顧朗點頭:“可以給你嘗一點烤肉,但你不能多吃。”

等到她的腸胃消化功能發育完善,再大快朵頤吧。

詩怡有點失望,又帶著期望,帶著烤肉任吃的美好幻想,慢慢進入夢鄉。

顧朗回到延英殿,吩咐了杜志遠一件事。

從私庫中留出一筆備用金,單獨存放在某處,需要用到時能立即取出。

總不能真讓詩怡去承擔風險吧。

無論發生什麽,都還有他為她的百年企業托底呢。

顧朗帶著詩怡離開後,靜思堂內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。

顧瑟放下手中的筆,轉了幾圈手腕,實在是酸啊。

顧琴看得好笑:“都同你說了,看我的就行,你偏要逞能。”

“每個人的感悟又不一樣。”顧瑟辯駁道,“我自己寫了一遍,記得更深,不用大姐姐幫我。”

顧琴都不知道怎麽說她了,這孩子從小就脾氣犟,阿姨本想著慢慢調/教,總能掰過來,誰知道她和昭華竟能說到一處。

瞧瞧,連股東會都讓她混進來了,將來肯定更難管,偏阿爹和昭華又很縱容。

她牽著顧瑟和眾人告別,還順道叫上顧書,姐妹三人有說有笑地走了。

顧璋收拾好東西,也是腳步匆忙,他的銷售方案兩天後就要交,很趕時間呢。

顧琚本來想帶弟弟們一起走,但他的視線在顧琮和顧琳兩人之間轉了圈,還是決定自己先撤。

同母的兄弟……唉。

顧琳沒有一點要私聊的自覺,他留到最後,只是因為財務部東西多,他和內侍收得慢。

顧琮就站在那等他,一句話還沒說上,自己先生了頓悶氣。

等兩人沈默地走出殿門,顧琳才同他說話。

“你要回明義殿麽?我去宣徽殿看望太後,同你不順路。”

顧琮硬邦邦地答:“我回珠鏡殿看望阿姨。”

“哦。”

顧琳點了點頭,隨後就準備轉身。

顧琮握緊拳頭,又叫住了他。

“四弟,你有多久沒見過阿姨了?她很思念你。”

顧琳又轉回身來,他的動作向來如此,不急不慢,閑散松弛。

他看著他:“那勞煩二哥代我問聲好。今日會議延時,我接下來已有安排了,改日再去看她。”

顧琮愈加惱火,他攔在顧琳身前,質問他:

“提出要削營銷費用,不肯回去看阿姨,這就是你表達不滿的方式嗎?顧琳,是阿姨生了你!”

“太後殿下對你有養育之恩,你就不記得阿姨十月懷胎之苦了嗎?”

顧琮激動到面紅耳赤,顧琳仍是神色淡淡。

他解釋道:“不是的。我提出要削營銷費用,只是為了公司現金流考量,和誰是市場部總監無關。”

“我沒有說不回去看她,只是說今天不得空,改日再去。你若不信,便跟著我一道走,看我能不能擠出時間來。”

說完,他便朝他拱手。

“二哥自便,弟弟真的有事,先走了。”

顧琮很想上去拉他,但他到底要顧忌著,這裏是含象殿外,裏頭是昭華的住所。

若兩個哥哥在她門口鬧起來,那也太難看了。

在情緒褪去後,顧琮心中又泛起無力感。

他說要去看望貴妃,不過是想觀察顧琳的反應。結果他怒火中燒,而他平靜如水。

他本該回到明義殿,抓緊安排人手,完成他的營銷方案,心裏卻亂得很。不知不覺,他就走到了珠鏡殿。

行吧,來都來了,看來天意如此,去給貴妃請安也好。

但天意顯然在捉弄他——在殿外聽到顧棋的聲音時,顧琮就在心裏叫了聲不好,他真不該來。

掉頭就走是不可能的,他只能硬著頭皮進去。

不是他與二姐姐之間有什麽齟齬,只是今天剛開完會,顧棋她……

顧棋果然說話沒好氣:“剛從靜思堂回來的吧?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如果她的語氣沒上揚,沒咬牙切齒,顧琮還能當成是真心問候。

貴妃訓斥了她幾句,叫她好好說話,可私底下,還是拉著他問:

“真的不能將你二姐姐帶進去嗎?不就是出資入股,咱們不差這點錢。”

顧琮覺得好累,開會都沒那麽累,晨跑都沒這麽累,在珠鏡殿裏,他總是身心俱疲。

他第無數次解釋道:“阿姨,真的不能,這不是花錢能解決的事。”

貴妃撇嘴:“哼,花錢不行,那怎麽才能解決?大公主進去了,我也就不說什麽,但那葉安憑什麽?”

“她一個商戶女,容貌姿色均是平平,指不定使出什麽狐媚手段勾住陛下,才晉了位……”

見顧琮臉色不好看,貴妃才意識到失言。後宮這些事,是不好說給兒子聽的。

她趕緊將話題扯回來:“還有那九公主,今年才五歲!你非得說什麽憑能力,那你二姐姐,還不如一個五歲的孩子麽?”

這個問題,顧琮不好答,只是又一次重述了顧瑟是如何進入股東會的。

他說的是顧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,貴妃聽在耳朵裏,是顧瑟去求了昭華公主。

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貴妃握緊手中繡帕,“昭華年紀小不懂事,你們也不懂長幼有序的道理麽?棋兒是姐姐,比顧琴就差了一天,你們這麽輕視她,簡直是目無尊長!”

顧琮都不想糾正她“尊長”的含義了,他註定說多錯多。

他在這裏吃了碗茶,裏面加了不少鹽、蔥、姜,還有橘皮和薄荷,與靜思堂的茶截然不同。

昭華那邊喝“清茶”,只是她特制的茶葉分量很少,他們每次去,也只能分到一杯,不斷續水而已。

等貴妃念叨完,見顧琮始終沈默,沒好氣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下。

“沒良心的東西,白生你了!”

話雖如此,她還是詳細地問起了顧琮和顧珝的近況,特別提到好幾次,最近錢夠花嗎,需不需要四處打點,有困難的地方盡管和阿姨開口,她這邊存了不少積蓄。

貴妃嘆息一聲:“我最後悔的,就是入宮前沒讀過什麽書,比不上賢妃和德妃那兩個才女。你是有出息的,往後好好讀書,好好為你阿爹做事,也多帶帶你姐姐和弟弟,別把他們落下。”

“你們四個,都是我的心肝肉。哪個過得不好,我都要心疼的。”

顧琮放下茶碗,心中滋味難辨。

他最終還是將顧琳的事埋在心底,說出來有什麽用呢?徒增阿姨的煩惱罷了。

顧琮離開珠鏡殿時,恰巧與顧棋打了照面。

顧棋對他哼了聲,卻還是開口叫住他。

“那個……總之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顧琮低頭看地:“二姐姐,我都明白。”

“方維公司的事,我會幫你想辦法的。”

他沒註意到,顧棋的眼神從閃過驚喜,再到黯然失色。

“算了。”她說,“別做多餘的事,要是惹得阿爹不高興怎麽辦?四娘都和我說了,五娘去求三郎,這事都沒辦成。”

“什麽公司……我不稀罕!我過幾年就出閣了,等我自己開了府,要什麽鋪子都有,我開它十個八個的,將整條街都盤下來。”

顧棋:“到時候,你要是不給我多添點嫁妝,我可是不依的。就這樣吧,我走啦。”

她瀟灑地搖手離開,顧琮想說什麽,都沒能追上她的腳步。

顧琮站在原地,註視著她的背影,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。

人生有兩大樂事,每天睡到自然醒,數錢數到手抽筋。

對詩怡來說,後者早就不新鮮了,還是前者更快樂。

詩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,再被侍女抱著,完成一系列起床事項。

她這隨時隨地,想睡就睡的行為肯定“不合規矩”,但她是公主誒。

被偏愛的公主就是可以為所欲為,誰有意見啊,和皇帝說去。

而且,她今年才三歲,是小孩子嘛。

小孩子任性愛胡鬧,不是理所當然的嗎?她要珍惜這段限時體驗的童年,好好享受當幼崽的快樂。

“烤肉!”她和立春說,“我今天要吃烤肉,有安排嗎?”

立春:“都準備好了,只等公主傳膳,便現烤了送過來。”

詩怡歡呼一聲,太好啦,這就是小廚房的好處。

不用等尚食局統一安排,也不用擔心菜品放涼影響口味,燒烤當然是新鮮現做的最好吃啦。

她在夢裏吃了烤全羊,現實是……

額,一根羊肉串。

沒錯,就是一根,上面還沒有孜然辣椒粉,只撒了點粗鹽。

立春:“公主還在長身體,陛下特意交待了,烤物不可多食,油鹽香料也不能多用。”

這根羊肉串不頂飽,旁邊還有專屬營養兒童餐呢。

詩怡:……

當小孩子真難啊,她還是快點長大吧QAQ

她咬下這珍貴的羊肉串,慶幸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簡單的料理方式,讓她品嘗到了羊肉極致的鮮。

唉,牛是重要耕地資源,即使她是公主,也沒辦法像往常那樣,三天兩頭吃頓牛肉火鍋。

比起等待肉牛品種,還是期待被煽過的豬趕緊出籠吧,她太想吃紅燒肉了。

詩怡用完晚膳,在原地坐了會,又走出含象殿,趁著天還沒黑,沿著宮中的小道散步。

這是她每天的習慣,顧朗有空時就會陪她,詩怡還以為皇帝出行,大概會偶遇很多嬪妃,不然宮鬥小說的情節怎麽推進?

事實上,她想多了。皇帝走到哪裏,就有內侍沿著他們的路線提前清場,閑雜人等必須退讓。

要是悄悄躲在草叢這些地方?那最好是躲得死死的,被發現了就有意圖行刺的嫌疑,還要以“窺伺帝蹤”的罪名被懲處,肉眼可見的晚景淒涼啊。

至於原作中,那些故事是怎麽發生的——很多小說都是選擇性講究邏輯的嘛,問題不大。

今天詩怡獨自散步,她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內侍,暗地裏還有幾個侍衛,連她都不知道在哪。

她一路走到蓬萊池附近,耳朵捕捉到了石頭落水的聲音。

咦,敢往蓬萊池裏扔石頭,看在這人在宮中地位不低啊。

聽這動作聲,似乎心情很差。

詩怡帶著好奇心往那邊走,有侍女見到來人了,想要將她攔住,卻又在看清她的面容後停下動作,立刻請安問好。

“嗯嗯,你起來吧。”詩怡笑了笑,“那邊是誰啊,需要心理輔導嗎?”

侍女面露尷尬,在丟石頭的是……二公主顧棋。

顧棋不耐煩地喊著:“不管是誰來,讓她滾!”

立春沈下臉,朗聲道:“含象殿長史立春,給二公主請安。”

含象殿?竟然是昭華來了!

顧棋的五官都快揪成一團,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社死。

“抱歉,十一娘,我方才……”

“沒關系的,二姐姐別在意。”

詩怡並不計較這點小事,她瞄向顧棋身邊的位子,谷雨立刻上前,變戲法般從袖中扯出一塊布,蓋了上去。

“十一娘,你坐後面些。”顧棋用眼神往後瞟,“才剛入春沒多久,池水涼著呢。要是不小心掉下去,你風寒覆發了怎麽辦?”

好吧,詩怡聽她的,在稍遠處坐下。

兩姐妹暫時相顧無言,見顧棋又撿了顆石頭,詩怡心念一動,也撿起一顆。

“二姐姐,光扔沒意思,我們來比賽吧,看誰扔得遠,好不好?”

顧棋看看詩怡,再看看自己的手臂,這差距很懸殊啊。

“十一娘,你是要故意輸給我,來哄姐姐高興嗎?心意我領了,多謝你。”

詩怡眨巴眼睛,認真道:“二姐姐,我是要和你比賽,誰說我肯定會輸給你,怎麽瞧不起人呢?”

“我先扔,就看你敢不敢和我比吧。”

她又撿了幾塊石頭,都放在手心裏掂量,選擇最合適的重量。

看她這認真的模樣,顧棋噗嗤一笑。

都說十一娘早慧聰穎,是難得的神童,還可能是仙女下凡,反正就是吹得天花亂墜。如今看來,和普通小孩沒什麽兩樣嘛,都有點傻乎乎的。

顧棋來了興致:“好,那我就和你比一場。”

她隨手撿了顆石頭,再隨手一丟,激起漂亮的水花。

“怎麽樣?我剛才可沒怎麽用力。姐姐也不欺負你,投出一半的距離,就算你贏。”

詩怡挑眉,這是沒把她放在眼裏啊。

在他們父女倆穿越前,阿爹是日理萬機的世界首富,她是閑著沒事做,精通騎馬、射箭及多項極限運動的豪門千金。

就算她的身體條件受到限制,但還是很清楚,要如何使用手部力量的。

她掂起一顆重量剛好的石子,調整好角度往池面上丟,距離也就是剛才顧棋投出的翻個倍吧。

顧棋:???

等等,她看到了什麽,假的吧!

顧棋都驚呆了,她還以為是自己沒發力導致的,這回她的態度認真起來。

但事與願違,第二顆石子別說超過詩怡了,還不如她前一顆的距離。

“奇怪……”顧棋不死心,又接著撿了許多。

她發現了,她投擲石子的距離很隨機,詩怡卻總是能精準地扔到最遠的地方,偏差值比她小多了。

顧棋只能認栽:“十一娘,你還真是個扔石頭的行家,算我輸給你了。”

“我們都忘了事先定個賭約……我頭上這簪子不錯,送你了。”

顧棋頭上頂著的珠釵還不少,她隨意拔下一根,由立春雙手接過。

“那就多謝二姐姐啦。”

詩怡也沒和她客氣,兩人都是坐著,她用手指戳了戳顧棋的臉頰,再拉起她兩邊的嘴角,擺出個笑臉。

顧棋任她折騰,她其實還在想,十一娘怎麽就能丟得那麽遠?

她心裏藏不住事,很快就將疑惑說了出來。

詩怡告訴她:“因為拋物線啊,通常情況下,45度角是最遠距離。”

什麽物線?什麽角?

顧棋聽得一臉懵,詩怡在講物理和數學知識,她只覺得每個字單獨聽都知道,合在一起就是天書。

“是阿爹教我噠。”詩怡熟練地甩鍋給顧朗,“拋物線是很實用的知識,等二姐姐升入清暉中學,應該就會學到吧。”

也不知是提到學業,還是提到皇帝,顧棋的心情又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。

她呢喃道:“那些東西,我又學不會……阿爹從前,也很偏心我的。”

這倒是看得出來——不是誰都有底氣,在後宮裏喊“不管是誰都滾開”。

但……“那其實不是偏心。”

顧棋自己也知道:“阿爹只是不管我罷了。他可以包容我的錯誤,因為他不管我,他不在意。”

父母真正看重孩子是什麽樣呢?是像如今這樣,將十一娘帶在身邊教導,帶著他們建立方維公司,放手讓他們去做事,去積累經驗。

她這個不聰明的女兒,考不了高分的女兒,已經在無形之中被拋棄了。

“沒有哦。”詩怡握住她的手,“阿爹沒有拋棄任何人,你不是還在上學嗎?”

“二姐姐,你是不是很想加入方維公司啊,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呢。”

顧棋面露尷尬:“我、我是姐姐,又比你大了那麽多歲……”

要她去向最小的妹妹求個人情,她怎麽開得了口啊?自尊心上沒辦法接受的。

詩怡不理解:“孔子都說不恥下問呢,你我至親姐妹,又有什麽話說不得?”

在這宮中,不是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,終究是隔了一層。

但看著詩怡稚嫩的臉龐,天真無邪的眼神,顧棋又怎麽可能將這些話說給她聽。

她只能搪塞過去:“我也是不想叫你為難。”

“不為難啊。”詩怡還是不理解,“能不能進入公司管理層,全憑你自己本事,我有什麽好為難的啊。”

“就算當不成管理,只要你願意,還可以從員工做起,比如進市場部,當一個實習生。”

這中間的跨度有點大,誰叫顧琮還沒提交具體的部門崗位安排呢,寧報低不報高嘛,免得有心理落差。

她補充道:“當然,哪怕是實習生,也得先經過部門領導和人力資源部的面試考核,不是打個招呼就能進的。”

顧棋沒好氣地說:“方才還說至親姐妹呢,連個實習生都得面試。誰來面試我啊,我是你們的二姐姐,一群小孩都不知道尊重人的!”

“別以為我不知道,實習生就是最低級的活!”

詩怡耐心地勸她:“實習生是邊實踐邊學習的意思,不是二姐姐想的那樣。”

“我們沒有不尊重你,我們是在遵守公司制度,誰來了都一樣。”

“股東大會是股權投票決策制,我占五成半,即使阿爹和我意見相左,也是我說了算。這是制度,它不會偏愛誰,也不會針對誰。”

顧棋沈默了,她覺得小孩不會撒謊,也沒有人敢拿和皇帝有關的事撒謊。

這個解釋其實是能說服她的,連她心中最厲害、最了不起的阿爹,都要服從於“制度”,那她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?

但她還是不願意。

“憑自己的本事”,對顧棋來說是神秘而陌生的東西,比起沖破某些屏障,她更想縮在舒適區。

詩怡看著她說:“二姐姐,你都沒有問我,管理層需要做些什麽,又有什麽要求。”

她知道,顧棋渴望的不是“方維公司”,是旁人的羨慕嫉妒,是掌權者的偏愛和看重。

顧棋再次扔出一顆石子,距離比起詩怡的成績,還是差得遠。

她明明是學著十一娘的樣子丟的,卻搞不懂她的“拋物線”。

顧棋告訴自己:“如今也沒什麽不好的,我過幾年就出閣了。阿姨和兄弟都會給我添妝,我會經營好公主府,與丈夫鶼鰈情深……”

詩怡靜靜地看著她。

顧棋不知道怎麽,突然就說不下去了。

詩怡說:“方維公司在做很厲害的事哦。我和大姐姐、三姐姐她們會名垂青史,但將來沒人會記得你。”

“運氣好一點,後世能知道你的封號,要是運氣差點,你這個公主存在與否,歷史學術界都會存疑。”

“二姐姐,這樣你甘心嗎?”

詩怡起身,和她告別,在一大群人的護送下回宮。

好吧,剛才她說的是有些誇張成分在……但要是能激發起顧棋的鬥志,頂多是善意的謊言。

她還是很希望顧棋早點入夥的,光聽名字,就覺得她適合從事奢侈品行業。

詩怡飯後消食回來,看到顧朗在含象殿等她。

顧朗問她:“去哪耽擱時間了?平常沒那麽晚的。”

詩怡撓撓頭:“大概是……做了件好人好事?”

鼓勵封建壓迫下的花季少女沖破牢籠,實現自我價值,應該算是吧。

顧朗笑著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,“平常叫你做事,你能找出一萬個鹹魚的理由,現在倒是熱心起來了。”

詩怡哼了聲,就當她是日行一善好啦。

如果她本來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,但她卻沒有去做,那她肯定會很遺憾的。

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快樂,還是要多做些好事嘛。

詩怡不知道自己說的話,對顧棋能有多大效果,但是聽玄班的授課夫子說,她和顧畫掐尖互嗆的次數大大減少,總算能多分點精力在課業上了。

以至於顧璋某天來到玄班教室時,看到顧棋在和顧蘿討論課後習題,還覺得很不可思議。

在這個班級裏,從前顧蘿是努力學習的“異類”,但她內心很堅定,不會輕易受到外界影響;

而當顧畫成為不學習的“異類”時,她的心態就有點繃不住了。

更別說,在最近的一次測驗中,顧棋的成績都躍到她上面了!

詩怡找人給榮恩陽帶了幾句話,榮校長就在每周一次的全體早會上,公開表揚了顧棋,說她進步很大。

自清暉分班考試以來,她是目前唯一取得排名正向變化的學生,又將她吹了一通,說她用心學習之後,每天更有精神了,氣色更好了,人更好看了,整個人看起來也更有氣質了。

詩怡:……

知道的是愛學習,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了什麽十全大補丸呢。

但顧棋還確實吃這套,她嘴上很謙虛,說什麽“只是一點微小的進步,實在不必大動幹戈”,實際上嘴角的笑容怎麽也下不來,眼神裏都透著得意。

她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的痛快感,在這個學校裏,她總算也有點“好名聲”了!

排名這種東西,有人進,就肯定有人退。

顧畫看著在人群裏談笑風生的顧棋,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扯爛了。

她轉身要走,卻迎面撞上詩怡,她來不及收斂的表情,就這樣被對方盡收眼底。

詩怡偏著腦袋看她,想起來了,這是四姐姐。

她和顧畫其實不熟,但她記得她的臉,非常好看的國風美少女。

顧畫深深吸氣,壓制住心中慌亂,對著詩怡露出笑容。

“十一娘,你怎麽跑到這來了。幼兒園的隊列在另一邊,我帶你回去,好嗎?”

詩怡搖頭:“多謝四姐姐,其實我認得路。我是來找大姐姐的,先過去啦。”

她和她揮手告別,隨後就靈活地擠進了人群——小豆丁在這時候還是很占優勢的。

詩怡溜得太快,站在原地的顧畫什麽都沒試探出來,心中又多了幾分憋悶。

要說詩怡對顧畫有什麽看法……也沒什麽看法。

顧畫今年十一歲,比起詩怡的年齡肯定是很大了,但在詩怡的印象中,這還是個小學生。

當然,對方現在也是真·小學生。

小學生玩點心眼子,等長大之後再回首,能把自己尷尬到腳趾扣出魔仙堡。

她只是需要老師家長的正確引導,等她找榮恩陽說一聲就好啦。

詩怡來找顧琴,是為了商量便利雜貨人員管理的事。

旗艦店開業在即,搞了這麽大的活動,當然要爭取讓全大興城的百姓都知道,得安排人手去宣傳啊!

發傳單是首先被放棄的選項,一是現階段紙價成本太高,二是百姓識字率也低,根本看不懂。

顧琴的想法是:“我們可以去找京兆尹,讓他安排些小吏,走街串巷去告知百姓。”

啊這,讓首都市長調動基層公務員,來宣傳新店開業活動?

詩怡只要代入一下,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在顧琴的認知裏,即使她們公司做著銷售的活計,也都還沒有成為“商人”的自覺,仍舊覺得這是為皇帝做事,支使朝廷官吏理所當然呢。

詩怡委婉地說:“方維公司使我們自己的業務,還是不要動用勞動官府那邊。不然,被其他人找借口來幹涉我們的經營自由怎麽辦?”

顧琴的腦海自動翻譯成:不要讓其他人加入,會被搶功。

是了,她們確實要防備朝堂鬥爭,不能把誰都當成自己人。

顧琴已經計劃著調查京兆尹的家世背景,看是能拉進己方陣營,還是要想辦法將他調走,換別人補上。

“那,我們去招募屬於公司的小吏……額,員工。”

詩怡想了想:“確實需要招人,但不是正式編制,招一批臨時工就好。”

“找那些住在西市附近的,平日人緣極好的娘子,叫她們同自己的左鄰右舍,親朋好友告知消息就行。”

“對了,你得告訴她們,在擴散消息時,要強調【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】、【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】之類的話。”

顧琴:……

懂,她都懂,人性就是這樣,越不讓說偏偏要說。倘若大大方方說了,旁人聽過就忘,但要是被激起了好奇心,那才能印象深刻呢。

放到現代,詩怡沒把握用這招,但在鄴朝還是無往不利的。

畢竟這時候,百姓沒有什麽娛樂生活,八卦是成本最低的消遣方式,能不惦記著麽?

在顧琴的一通安排下,大興城的坊市間,很快流傳起一則神秘的消息。

“誒,你知道嗎,就西市那個……那個那個,就是那個好事啊!原來你不知道?那我不能同你說了。”

在旁邊抱娃的朱娘子瞬間急了:“啥,你說啥?劉娘子,我們當了這麽多年鄰居,有啥好事你要瞞著我?”

劉娘子作為難狀:“可我都答應旁人,不會說出去的。”

“這有啥?你只悄悄說給我聽便是,我這嘴嚴實著呢,你還信不過麽?”

“好吧,那我只說給你一人聽。西市要開個新鋪子,名叫便利雜貨……”

朱娘子越聽眼睛越亮,原來有家鋪子新店開業要打折,還很優惠!

有買二送一,買三送一,買得越多越便宜,最早進店買東西的前一百名還能免費領些布頭,哪怕只買一文錢的貨也算!

每買夠一百錢的貨,就能獲得一張抽獎券,特等獎是一個金碗嘞!

金碗,用金子做的!

朱娘子呼吸一滯:“你說的是真的?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!”

一百錢,能抽金碗!什麽一等獎二等獎,還有各種首飾配件,隨便得一件都能當傳家寶了啊!

“當然是真的!”劉娘子壓低聲線,“要不然,我怎麽只告訴你一個人呢!要是人多了,不就沒那麽容易抽中了麽?”

“你還不曉得吧,這便利雜貨的幕後東家,是昭華公主。”

昭華公主!朱娘子知道她是誰!

她爹說了,昭華公主是頂頂聰慧的人,那她開的鋪子,肯定也是頂頂好的。

這個消息讓她更興奮了,倘若獎品是宮中淘換下來的玩意,那擺在家裏還能沾點貴氣,指不定子孫後代有什麽大造化。

朱娘子同她道了謝,抱著孩子回屋。

她心情激動地將此事告知丈夫,並準備回一趟娘家,叫兄弟姐妹們也知曉此事,有便宜不能不占啊!

劉娘子方才都說了,這買得越多越便宜呢,多叫些人,分攤下來的價格更低,更劃算。

她丈夫十分佩服:“娘子,還是你聰明。”

“那當然。”朱娘子洋洋得意道,“我這股伶俐勁啊,是學的我爹,他是算學博士,厲害著呢!”

每每提起這個從九品官的父親,朱娘子的腰背都挺得更直了,丈夫這個小吏,也只有仰慕的份。

到便利雜貨正式開業這天,店門都沒打開,外面就排起了長龍。

不為別的,就為了前一百名消費顧客的贈送禮品。

詩怡和顧璋坐在斜對面的茶肆中,看著這熱熱鬧鬧的場景,心中既高興,又覺得壓力倍增。

還好他們早有準備,請了好些人手來維持秩序,不然這人群都擠在一處,很容易造成踩踏事故的。

在侍衛的護送下,旗艦店店長才艱難地擠到了門口,準備進行剪彩儀式。

嗯,這是昭華公主要求的儀式感,剪個紅綢圖些好兆頭。

大興城的百姓實在過於熱情,在對面股東們的緊急命令下,旗艦店只能分批放客人進去選購,否則他們一擁而上,就算不敢明搶,也太容易被小偷渾水摸魚了。

排在前面的人喜氣洋洋地進去,提著籃子都快把眼睛看花了。

嘿,要說這“便利雜貨”,也確實是真便利,這邊賣米面糧油,那邊賣布料草鞋,衣食住行所需全包攬,還有不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,可真是開眼界了。

她們不僅在逛商鋪,更像是來參觀,這還有“樣品”呢,上手摸一摸,聞一聞也沒事,不像其他店,稍微離近點就要挨人白眼。

到底是天家公主開的店,就是大氣!

裏面的人在享受,外面的人望眼欲穿,牢騷不斷,好在詩怡又叫人拿出了繩結,叫她們在等位期間,照著她給出的樣式編,只要質量達標,就能按照數量獲得相應的代金券,與店內所有優惠同享。

謔,編花繩啊,這可難不倒心靈手巧的娘子們。抱怨聲立刻停止,說兩句話哪裏比得上省錢重要。

顧璋感慨道:“十一娘,還是你厲害。”

排隊進入,減少店內人群密度,就降低了被偷盜的風險,同時還穩住了其他顧客,讓她們安心等待。

比起貨物丟失造成的損失,和維持秩序需要增派人手的成本,編花繩那點“工錢”根本不算什麽,何況還能作為裝飾品,有其他用途。

詩怡告訴他:“解決問題其實很簡單,要了解對方的想法,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去考慮。今天這一招,用在北辰精選就沒用。”

權貴們就算要排隊,也絕不是按先來後到,而是地位尊卑。恐怕還沒進去購物,就能先在店門口唇槍舌戰三百回合,來證明自家更尊貴。

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,都是人傻錢多,要是不給詩怡當韭菜,豈不是很可惜。

顧璋品味著她的話,只覺茅塞頓開。

他看向詩怡的目光,多了幾分柔和與感激。

在這皇宮之中,像她這樣真誠的人,其實鳳毛麟角。

如此,他也能放心將顧蘿推薦到她身邊。

顧璋提起:“十一娘,上次開會時,你說要找個秘書,如今可有人選?”

“沒有誒,還在找著。”詩怡聞弦知雅意,“三哥有推薦嗎,有的話,我就去找大姐姐,讓她安排定薪面試。”

言下之意,秘書這個崗位要走正規流程,沒得開後門,你也別想著放眼線,顧琴不會坐視不理的。

顧璋笑了笑:“是五娘,她很想試試。”

“這幾天她在苦練寫字速度,如果只認字意,不計較書法,那她可以寫得很快了。”

他們私下練習過多次,顧蘿還去找史官請教,如今已能夠根據關鍵詞,串起完整的段落。

這個人選讓詩怡意想不到,卻又覺得還行。

顧蘿確實身體不好,但又不是虛到走不動路。而且在古代的大環境下,哪怕鄴朝的風氣足夠開放,公主身邊的秘書,還是由女性擔任更方便。

詩怡大方點頭,並告訴顧璋:“我對秘書是有職業規劃的,先是記錄會議,再慢慢接觸其他工作。如果她要升職,保底也是某部門經理,然後再到總監,再到副總裁,最後有可能接任我的位置。”

“當然,她想要往上走,肯定會遇到競爭對手,說不定就是你們。”

讓她放心做事吧,前途很光明呢,不是來打雜的。

顧璋心中一暖,忍不住摸摸她的發頂。

嗯,手感確實很不錯,難怪阿爹總喜歡揉她的頭發。

詩怡拍掉他的手,臉頰也跟著鼓起來,這副超兇的模樣,成功將顧璋逗笑了。

詩怡:……

幼崽自帶萌萌噠屬性,她也很無奈啊QAQ

旗艦店基本不會有太大問題,他們在便裝侍衛的保護下,逛起了西市的其他商鋪。

未成年的皇子公主,每次出宮還得獲得皇帝批準。來都來了,肯定得四處看看。

詩怡對西市非常好奇,顧璋拉著她的手,給她介紹幾家有名的鋪子。

達官貴人其實更愛聚集在東市,顧璋也只是第二次來,前一次是想要了解門店周邊情況,親自來逛了一圈。

他指著一塊招牌說:“那邊也有家雜貨店,它的經營內容大多是木制品,成品少,以定制為主,東家是手工藝人。”

那和他們的經營方向就不重合了,便利雜貨基本都是現貨,看中了立刻就能買走。這些小個體戶,大概是壓不起貨的。

詩怡有點興致,她想進去看看,對比一下方維工坊和民間個體戶的水平差距。

便利雜貨今日開業,幾乎吸引了半個西市的客流量,這家店內沒什麽客人,狹小的面積都能顯出幾分空蕩。

詩怡被貨架上的某物吸引了視線,這個……是彈弓誒!

顧璋笑道:“看來十一娘喜歡彈弓啊,要不要三哥教你怎麽用?”

詩怡回答:“不用,其實我是高手。”

顧璋明顯不信,但還是配合地捧哏:“這麽厲害啊,改天讓我見識一下。”

詩怡露出甜甜的微笑。

還是別見識了,百米之內能把你一彈爆頭呢。

本章評論區掉落紅包,感謝各位小天使支持(*^▽^*)

有修改,刪掉了“形似現代彈弓”的設定,按照古代彈弓來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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